“生命在于运动”是流传了数百年的朴素体育健康观。尤其是对于老年人来说，运动不但能强身健体，而且对慢性病的控制和管理也有很好的效果。不过，运动促进健康的前提是科学运动，体医融合便由此而来。

2016年10月，国务院印发《“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中曾提出，要“建立完善针对不同人群、不同环境、不同身体状况的运动处方库，推动形成体医结合的疾病管理与健康服务模式，发挥全民科学健身在健康促进、慢性病预防和康复等方面的积极作用。”

中老年人因健康需求，往往是运动的积极参与者。同时，他们也是慢性病及康复人群的主力。无论是出于健康需求还是疾病治疗需求，科学的运动方式都对中老年人意义重大，而体医融合正是科学运动的最佳体现。

目前，国内体医融合模式主要包含三类：基层社区模式、医疗机构模式和多主体共建模式。但整体仍处于起步阶段，尚没有出现成熟的发展样本，依然存在一些问题，例如人才的缺乏、智慧化平台的建设滞后、相关辅具的缺乏等，都让体、医难以真正深度融合。

美国、英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在体医融合理论和实践上探索多年，发展相对成熟。其中，我国在地理位置、人种条件、生活习俗、气候环境等方面与日本接近性更强，并且日本福利型、整合医疗型、商业型体医融合模式分别与我国基层社区模式、医疗机构模式、多主体共建模式相类似。日本作为率先发展体医融合并取得良好效果的国家，他们的推行经验和发展模式值得借鉴和思考。

PART 1 “运动是良医”

“活动有方，五脏自和”，众所周知，运动对人的精神体魄都有诸多好处，能改善人体的机能，延缓衰老的速度。

近年来，许多研究发现，心血管疾病、糖尿病和肿瘤等慢性疾病的发生都与缺乏运动相关。始于1986年的大庆研究对糖尿病病人历时30年的随访研究结果发现，通过饮食、运动等生活方式干预，可以降低糖尿病病人视网膜病变、心血管疾病等并发症的发病率及全因死亡率。

尽管运动对身心健康有益，但由于老人本身可能患有基础疾病以及体能素质相对较差，他们进行运动锻炼时要更加慎重，不能像年轻人一样随心所欲。老人在运动时会面临一系列问题，比如应该选择什么运动？有哪些运动禁忌？运动时长多久为宜？运动强度如何？运动频次？在什么情况下应当停止或者调整？……

因此，想要运动对疾病发挥出最大疗效，就必须开具运动处方，进行体医融合。运动处方的概念最早诞生于美国，具体而言就是由专业的医师和运动指导人员根据病人具体的身体健康状况，以处方的形式对其运动的频次、强度、时间、方式、运动量、安全注意事项等内容进行指导，以帮助病人通过运动锻炼改善健康水平，预防和治疗疾病。

体医融合概念的提出是对运动处方进一步的延续和发展，美国是其积极的倡导者和推动者。体医融合，顾名思义是指通过体育科学和医疗卫生理论、技术和方法的相互渗透和共同作用，将运动健康促进应用于疾病预防、治疗和康复的全过程。

2007年美国运动医学年会提出“exercise is medicine”（EIM）即“运动是良医”。2010 年首次召开“全世界的健康处方”的EIM全球大会。经过十多年的宣传推广，EIM从一个学术理念发展为一种实践模式，已经在全球100多个国家得到响应，并广泛实施和发展。

我国自2012年引入“运动是良医”的理念后，提出了“体医融合”方针。近年来，我国对体医融合也越发重视。

现阶段，我国体医融合发展模式主要有三种：

（1）基层社区模式

基层社区模式是依托于社区的资源与环境，通过社区医疗卫生资源和健身资源把体育与健康促进纳入到基层社区之中。针对社区内健康人群、亚健康人群和慢性病人群，开展健康宣教活动、进行体质监测、制定完善的运动健康管理方案，实施综合干预，去优化社区公共健康治理模式，保障好社区居民健康。

目前，基层社区模式是符合我国国情，也是我国体医融合发展的主要模式，许多社区已通过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合作、家庭医生签约等将其纳入到社区养老模式之中。

2016年12月，上海市静安区大宁路街道在辖区内率先开设了全国第一家综合为老服务中心嵌入式社区老年人“体医融合”中心。该中心由第三方企业——尚体健康科技参与规划建设和运营，覆盖周边社区1公里范围内的55岁以上老年人，配置了适老化健康促进设备，为老年人提供健康检测、建立健康档案、追踪健康信息、科学指导器械锻炼、定制运动方案、进行慢病运动干预等专业服务。

图：静安区大宁路街道延长社区“乐活空间”，图源：尚体

截至2020年5月，上海已在静安区、杨浦区、徐汇区、虹口区、普陀区、长宁区以及闵行区建成17家社区老年人“体医融合”中心。其运营模式主要有两种：

（2）医疗机构模式

医疗机构模式主要是借助专业医生诊疗与康复团队对患者实施体医融合干预。医院的运动健康服务中心或运动康复科等部门科室以及康复医院、运动医院等机构会针对包括中老年在内的慢性病人群进行体质监测，开具运动处方，指导病人进行针对性运动康复训练。

如黑龙江省卫计委和省体育局共同建立体育医院，设立运动处方门诊，将“运动是良医”的理念与现代中西医理念相融合，形成体医融合的地方特色模式。体医融合的医疗机构模式是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进行锻炼康复，患者依从性高，治疗效果好，但价格昂贵，收入一般的家庭难以承担长期持续性的治疗费用。因此许多患者病情稳定后，出院自行居家康复锻炼或转介到基层医院的康复科室。

2021年8月，广州体育学院成立了运动医学康复中心，并透露将在此基础上于“十四五”期间逐步建成一所专门的体育医院，面向公众开放。

医院预计可容纳300张床位，总建筑面积将达到30000平方米。其主要服务对象为专业运动损伤人群及职业损伤人群、术后患者、慢性疾病人群、青少年运动损伤人群、亚健康人群等。

广州体育学院运动医学康复中心主任侯晓晖表示，“体育医院将提供一体化健康管理服务模式，为患者量身定制个性化的健康处方，包括专属的运动处方、营养处方，以及必要的中医干预与心理调适方案，培育患者健康的生活方式。”

（3）多主体共建模式

多主体共建模式主要是在政府相关部门的支持和协调下，整合区域内部各个可利用的体医资源、同时吸纳外部资源，以大健康企业、三甲医院、科研院所、行业协会等为多元主体，以市场为导向，产学研高度融合，推进体医融合大健康产业创新体系构建。

多个主体之间互相取长补短，让体医真正进行深度融合。政府部门积极协调，给予政策支持，医疗机构开具运动处方，承担医疗功能，健身机构进行运动指导，研究所与高校提供人才与科研支撑，企业介入其中进行市场化运作，这一模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居民医疗成本，促进区域内居民的健康水平提升和体医融合相关健康产业发展。

2019年1月27日，中国工程院整合医学发展战略研究院和青岛市即墨区政府合作，成立了青岛医体整合（体医融合）研究院。

图：青岛医体整合（体医融合）研究院启动仪式 图源：即墨信息港

当地政府在临床医学专家、公共卫生专家、体医融合专家、大健康产业相关专家等各领域人士的密切合作下加快推动了健康产业招商、投融资、科研与服务在即墨区的落地，将糖尿病、心血管病、呼吸病等学科的体医融合经验应用于各级医疗服务体系内，为当地居民，尤其是慢性患者和老年群体提供运动坚持监测、针对性运动与医学指导等专业服务。

体医融合需要结合患者的实际情况制定针对性的运动处方，因此既需要医学知识，也需要专业的运动健身知识。而体育指导人员往往擅长运动健身与体育训练，缺少医学专业知识，特别是慢性病方面难以针对慢病患者的身体机能、健康水平、病情进展等综合情况进行相应的运动指导。

身处一线的临床医生，有着丰富的专业知识和临床实践经验，但在运动干预方面，很少具备基本知识和技能，也没有经过慢性病运动干预的临床训练，因此，大多数医生难以制定出科学的运动处方。

尽管有部分医生能够开具科学有效的运动处方，但由于其工作负荷量巨大，日常难以有额外的时间精力对患者进行运动指导，这进一步限制了我国体医融合的进程。就我国目前的情况来说，无论是具有运动知识的健身指导人员还是经验丰富的医生都相对是稀缺资源，兼备运动知识与医学技能的复合型人才更是寥寥无几。

（2）智慧化服务平台建设滞后

智慧化服务平台具有居民提供健康监测、追踪健康数据、运动风险评估等功能，可以更有效率地为居民提供体质监测与运动指导服务。

但是，我国健康服务平台建设，特别是基层社区智慧化服务平台的建设相对滞后，居民运动健身信息与医疗信息没有实现整合。在“碎片化”管理模式下，居民健康信息无法实现共享，医生无法对居民健康数据进行追踪监测、动态管理和整体判断，更不用说针对不同个体进行准确评估并采取个性化的干预措施。

（3）相关辅具设备待开发

如今，市面上辅具设备大多数都是针对失智、失能老人设计的，针对老人功能锻炼的辅具相对较少。2021年6月，在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举办的国际养老、辅具及康复医疗博览会上，众多参展产品中，老年人功能性体适能相关产品极为缺乏，只有宽乐健康展示了一款老年功能性体适能一体机。

这款老年一体机可以对人体成分、心肺功能、肌肉力量等与老年功能性体适能相关项目进行测评，并给予个性化运动处方建议，然后在专业人员的操作下开展相关训练，并实时将个人运动健康档案信息汇总录入，从而通过数字化的统计，实现档案建立、评估、报告、分析的PDCA高效管理，提升康复训练管理效能。

PART 3 日本经验：从福利到商业，构筑立体全方位体医融合模式

日本是体医融合发展较早的国家，为应对人口老龄化，早在1970年，日本就开始探索体医融合之路。我国同日本一样，地处亚洲东部，在人种条件、生活习俗、气候环境等方面具有相似性。日本作为率先开展体医融合并取得良好效果的发达国家，其推行经验和发展模式对我国来说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研究发现，日本的体医融合模式为福利型、整合医疗型、商业型。

福利型体医融合健康促进模式与我国基层社区模式类似，其是指政府依托社区综合俱乐部，以健康运动指导员为抓手，为居民提供的定点医疗、健康咨询、运动参与等多样化的健康服务模式。

其中，社会综合俱乐部是社区医疗、体育的综合体，配备有全科医生、健康运动指导员和体育康复设备，而健康运动指导员也是通过培训考试后持证上岗的专业性人员。

主要运行模式：全科医生开具运动处方，健康运动指导员进行运动指导，居民在社区内开展针对性的体育锻炼活动，达到预防疾病和提升健康的效果。在支付费用上，建设运营及人员开支皆由财政支付或者志愿服务，因此，居民不需要额外支付费用，免费享受服务。

在“9073”的养老模式下，社区居家养老是我国未来养老的主要模式。据此，基层社区模式也是未来我国体医融合发展的主要方向。

基层社区模式除了依靠政府政策和财政支持外，也要走出一条适合自身的市场化道路才能长期发展。在政企合作外，体医融合也要与社区体育俱乐部、社区体质监测中心合作，探索更加多样化的发展模式。

日本整合医疗型体医融合模式相当于我国的医疗机构模式，其主要指将健康促进、疾病预防、治疗和运动康复等在内的各种医疗服务进行整合，为患者提供全生命周期的连续性服务。

图：日本整合医疗型三级医疗圈 （黄晶，王世强，刘晴，2021）

该模式主要是将体医融合纳入到日本的三级诊疗圈之中，利用各级资源的联动性，为老年人和慢性病患者的健康促进提供一体化的服务。

在费用支付上，患者在一级医疗圈进行初诊时，70%以上的费用可以医疗保险报销，但如果是跨区域就诊，报销的比例将减少。

2015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分级诊疗制度建设的指导意见》，《意见》的发布加快推动了分级诊疗制度的建设，加快形成了“基层首诊，双向转诊，急慢分治、上下联动”的分级诊疗秩序。

我们可以借鉴日本整合医疗型模式的经验，将体医融合纳入到我国分级诊疗制度之中。

商业型主要是指企业以盈利为目的而开展的体医融合健康促进服务，具体包含私营康复医院、疗养中心、养老院和健康中心等。

近年来，日本医疗保险公司也开始参与到商业型体医融合健康促进模式的推广之中，向受保者提供各种体育设施的优惠券，鼓励受保者参加体育活动。

商业型体医融合模式满足了日本居民对于不同层次体医融合健康促进服务的需求，其主要服务的对象是经济条件较好，想要享受更便捷舒适医疗服务的人群。在费用支付上，由于是纯盈利为目的，相较于前两者，患者需要支付更多的费用。

在医养结合的大背景下，现在养老院、康养中心不仅要重视文体娱乐活动，配置运动设备，同时也要加大对医疗保健方面的投入，为老人建立健康档案，开具运动处方，制定运动计划，进行运动指导，让老人科学运动，助力健康老龄化。

参考文献：

1. 羊城晚报：广州体育学院将筹建体育医院！

2. 上海体育：中国超1.8亿老年人患慢性病，专家建言做强社区老年人“体医融合”中心

3. 黄晶,王世强,刘晴.日本体医融合健康促进的经验借鉴与启示[J].中国全科医学,2021,24(18):2268-2274.

4. 基于SFIC模型的我国体医融合推进困囿与纾解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