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每到年底，医疗界总要出些事情。去年底，媒体暗访安徽太和县几家医院骗保，引起轩然大波，结果直接导致一家老牌公立二甲医院直接被注销。
 

今年底，医疗界又“不负众望”地再次爆雷。近日，媒体爆料，3年前，一名患者王海森，因手指被电锯割伤，入住号称“宇宙最大的医院”河南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手术。
 

手术费不多，但手术耗材不菲，要5.4万。这五万多耗材中最贵的是2个“微血管吻合装置”，要33600元，占了耗材总费用的一大半。
 

这款吻合器是进口的，植入体内不可被吸收。但是，3年后，王海森再去拍片，却发现这不可吸收的东西不见了。并且，还有其他的7名患者，身体内同样的“吻合器”也都不见了。
 

难道是说明书有误？原本这耗材就像可吸收缝线和明胶海绵一样，是能够被体内吸收的？但是，给王海森等这些患者主刀手术的郑大一附院外科副主任医师王福建，明确表示，不是被体内吸收了，而是被他手术中发现不合适，就把该器材撤掉了。
 

为什么撤掉？又为什么撤掉后费用不退回？王医生进一步解释，这是因为“吻合器”是一次性耗材，吻合环闭合之后，无法二次使用，所以不能退回。而患者质疑他为了收回扣，虚用耗材计费，王医生表示，不存在此事。
 

但是，这么贵的耗材，你不使用，总得和患者沟通解释清楚吧？至少不应该让他们还觉得自己体内，有这样一个东西吧？
 

实际上，这样的事情一经曝出，已经是裤裆里弄了块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医生形象的损害，不亚于一枚TNT当量炸弹的杀伤力！
 

2021年12月31日，涉事的王福建医生被医院停职。下一步医院将成立专班调查组，根据调查掌握的相关情况，进行依法依规处理。郑州大学第一附院这两年，好像此类负面新闻，一直不断。
 

2020年12月6日，一封《实名举报郑州大学第一附院呼吸二科主任王静严重违法犯罪》的实名举报信，在网上疯传。举报信列举了王静主任“大肆受贿、偷税漏税、非法放贷、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几大“罪证”，并附上银行流水、交易文书等证据。举报人直指医院药品、设备等各项采购，必须经过科室主任签字，而王静利用科室主任、教研室主任、医师规范培训基地主任的各项职务和权利的便利机会，长期与医药代表勾结在一起涉嫌回扣。而耗材这一块问题，在郑州出事也并不是仅仅郑大一附院一家。
 

2021年4月，郑州市第六人民医院的一位刘医生，就公开举报该院骨科主任和神外主任在手术过程中，将低价值的内植入物骨科螺钉替代高价值的微创钉植入病人体内的“套标”行为。所谓“套标”，就是骨科手术中，比如使用6根4千多的高价螺钉，但实际上医生只是用了6根1千多元的普通国产螺钉。而由于医保报销比例高，患者自费部分少，所以，即便患者事后拍片发现了，也由于自付的不多，就懒得举报追究。
 

但是，患者无所谓，身为同行，同为医生，有人在温饱线上挣扎，有人却家财万贯名利双收，作为后浪，就心有不甘，当然希望这个前浪尽快地被拍死在沙滩上。所以，这位刘医生就怒而举报。并且，一石激开水底天。
 

随后，一些经销商也加入了举报行列，称被索要40%的回扣。而正是被索要近产品价格近一半的回扣比例，所以才只能用便宜的器械去“套标”替代贵的器械。此事，经媒体报道后，一时间天怒人怨。结果涉事医生不仅被医保部门立案调查，公安部门也介入立案侦办。该院骨科主任、医学装备科科长也均因涉嫌违纪违法被立案调查。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个最坏的时代。”狄更斯的这句话，如果非要套在医生身上，似乎也是一个侧面的写照。说“最好”那是因为医生只要“思想滑坡，就有米下锅”，说“最坏”是因为获得高回报的代价是沉沦，而实际上，医生只是医疗灰色利益这辐链条中的一个“背锅侠”。
 

因此，对于这一事件，不少医生留言，直抒胸臆：
@希望生活能美好的大仙：是该查，还有个中标的问题，更应该查吧？！
@自了汉：实际上，现行体系中的医生就像超市里穿红马甲的推销员一样，只是资本的销售工具而已！
……

而对这一现象，我最首肯的是一位低年资医生的观点。这位小医生，可谓是医疗界的“后浪”。我不记得是在哪儿看到的他这段话了，但是由于他的这段话比较深刻，所以至今我都记忆犹新。他说：对于此类“灰色事件”，作为一名医生，他既觉得委屈，又感到敬佩。
 

委屈是因为能理解、体谅他们这些底层“出污泥而不染”医生的人太少。许多患者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里还是会把他们这些“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的普通底层小医生，去和那些真正卖白粉的医院顶层大专家划上等号。
 

而实际上从业这么些年，除了正常的工资奖金，他并没有拿到多少回扣啥的。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出污泥而不染？难道是理想丰满，人格高尚？不是！而是因为他这些年来，一直还下沉在医院医生底层，段位还没混到能拿得到可观回扣的时候。我为什么特别赞同这位小医生的话？
因为我也是一位小医生，对这位医生的话，我感同身受。说真话，好多小医生是真的好，为患者着想，富有同情心也有良心。因为面对的诱惑还不够，所以多还未被金钱蒙蔽双眼泯灭良知。
 

但是，如果医疗体制不彻底优化改变，谁也不能保证这批小大夫最终变成大医生以后会不会被改变，而被迫成为一块浊水中的淤泥，虽然心里明白对错，眼里分得黑白善恶，却只能做一块沉沦的淤泥。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责任编辑：亦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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